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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家

2014-07-01 16:15:10   作者:本站   来源:www.cxsdw.com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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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去年中秋节之前的一天,我爸爸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姑奶奶回老家来了。姑奶奶已有九十岁高寿了,二十多年前,她随自己的子女举家搬迁到黑龙江省大庆市,从此以后就没再回过自己的娘家。
    这次回来,是在表姑和表姑夫的陪同下,坐着私家车回来的。一路上白天上路,晚上住旅馆,走走停停,约莫有四五天的光景才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因姑奶奶婆家的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这次回来就直奔她的娘家而来的。快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爸爸接到电话就提前去村北大清河的小桥上迎接。以往这里是个渡口,水大的时候会有一只柴油机带动的大铁船来回摆渡行人。在这个地方也曾用木桩、树枝搭过几次土桥,但等发大水的时候就都随波西流(因为大清河的水流是自东向西的)了。前些年,为了方便运输,村子里才出资修建了一座水泥桥,但桥栏上的铁索早已被以投机倒把为业的不法分子给敲掉换钱花了。
    此时,姑奶奶他们正从桥北头新修的水泥路上来回走着,拿不定主意到底该走哪条道儿。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娘家了,村庄的变化很大,也就记不清是走哪条道了。可巧的是,当爸爸骑电瓶车到达桥北头的时候,车胎突然间撒了气,仿佛是不让走了,就让在那里等着似的。而此前,骑电瓶车从来没有撒过气,实在是让人费解。事后,爸妈做出了这样一个近乎合理的解释:姑奶奶回娘家来的那天,正好是我老爷爷的忌日,而老爷爷和姑奶奶之间的父女深情又是那么的真切,即便是阴阳有别,但还是很让后人敬畏不已。或许老爷爷那天也去接他的宝贝闺女了,而且为了能让他孙子(我爸爸)准确无误地接到自己的女儿,还特意给车子撒了气儿,以免天黑下来看不清晰,互相之间会擦肩而过。哈哈,多么近乎完美的一个解释啊,尽管我并不迷信,但也相信这正是“父爱如山”殊途同归的一个亲情版本。
    在我小时候还依稀记得,老爷爷那时已经八十多岁了,有一次因家庭琐事而不高兴,一气之下就独自一人出了家门,后来,妈妈在河边找到了他老人家,问道:“爷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我走闺女家去。”而这时,河里正发大水,且戴村坝已经漫了三道坝,水势异常凶猛。“爷爷,这么大的水,您怎么去啊?”“这点儿水(此处读fei,我家乡的口音,特别是从老人们的口中说出来,乡土的气息还是相当浓厚的)还叫水(fei)吗?”是啊,这要是搁以前,有再大的水,他老人家也能如履平地般凫水到河对面去,或者是直接淌过三道坝到坝北头去,就只需一袋烟的工夫,兴许还能逮不少的大鲤鱼呢。但这么一把年纪啦,是万万行不通的。当然,那个时候,他老人家也有些糊涂了,即便如此,我想他也绝对是不会为眼前的大水而心生半点儿畏惧的。闺女家最终没去成,无非是在孙媳(我妈妈)的劝慰下回到家中去了。而今联想起来,老爷爷与自己宝贝女儿之间的亲情当然是不言而喻的了。
    当然,姑奶奶回娘家的这一天,谁也没想到恰巧会是老爷爷的忌日,那时候我才上小学一年级呢。老爷爷一生当中最疼爱的就是我爸爸,晚年最最在乎的也是我爸我妈和我这三口人儿。那时候,尽管老爷爷是在爷爷和二爷爷家轮流过活的,但只有在我们那个小家庭里,他才是最开心快乐的。老爷爷去世的时候,正是那年的八月十五前夕,老爷爷去世后,该过中秋佳节了,当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望着一轮圆月的时候,却是谁也不愿意去动月饼。因为以往,家里的月饼都是由老爷爷来平均分配的,但他老人家如今驾鹤西去啦,那月饼该由谁来掰开,又该由谁来先尝第一口呢?这就好像是吃饭的时候由长辈先动第一筷儿,然后做晚辈的才敢动筷儿是一个道理的,这一时之间来了个“措手不及”,一家人还真是没了主意。所以啊,我们现在也常说:“家有一老是个宝”,家里有老人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姑奶奶是我老爷爷的长女,姑奶奶有两个弟弟,大的是我的爷爷,小的是我的二爷爷。和路遥先生笔下的《平凡的世界》里孙玉厚、孙玉亭兄弟的情况相差无几,当然姓氏也是一样的,而且脾气性格,甚至连家庭状况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相同之处。以至于我看那本书的时候,感觉路遥先生就像在写我自己的家庭一样。我爷爷就是扛锄头的,我二爷爷则是拿笔杆子的,也在大队里当过会计。我爷爷已经在两年前辞世;二爷爷现在也七十多岁了,他是他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是在七里八村出了名的。但也许是因为命运的捉弄,最终谁也没有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
    显然,姑奶奶去年回娘家的时候也像老爷爷当年一样,也已经多少有些糊涂了。但在与自己亲人们的交流中,却清晰地记得:“俺婆家在前寨子,俺娘家在南城子,俺有四个侄儿(我爸爸叔兄弟四个)”。那时正好赶上收获花生和玉蜀黍,她就坐下来帮我们家摘花生,而且还是和年轻那会儿一样手脚麻利。
    在齐鲁大地上,有一个民间的说法叫做“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据我考证,这是因为孔夫子虚岁活了七十三岁,孟夫子则活了八十四岁,而咱们普通老百姓又有何德何能?若要以一种谦恭的人生态度来讲的话,一般是不能“越圣”的,所以也就流传下来这样一种民间的说法。而姑奶奶作为一位早已过了“越圣”之年的耄耋老人,尽管她早已随子女举家搬迁到关外,尽管她对于以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尽管多年来与故乡隔着千山万水,但她在有生之年还要执意再回一次娘家,再回到这片曾经生养过她的那片热土看上一眼,这种情感是很让人感动的。这种情感是对故乡一种很朴素的挚爱,既没有“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慨,又没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场景,但故乡那片热土或许会记得,老爷爷老奶奶已逝的灵魂或许会记得,她来过,她又走了,仅仅是走一个过场,仅此而已,但这就足够了。否则的话,也许她的有生之年就很难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尽管我们全家人都期盼她老人家能做一个百岁老人,但对于人的一生来讲,还是不应留下太多太大的遗憾的。
    听爸爸说,姑奶奶回娘家的时候,还吃了一回从大清河里逮的一条野生鲤鱼,尽管鲤鱼不是很大,但总算是在有生之年重新一次品味到了记忆里的故乡的原始味道。是啊,无论是对谁来讲,故乡,都是一生当中最让人魂牵梦绕,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孙式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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