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科技生活 > 正文

伤心最是中原事

2011-01-18 17:14:35   作者:创新2009   来源:www.cxsdw.com   点击:
0

浙江宁波/羽戈

  民国有两位文士,若见其名,便难忘怀。因这二人名中皆有一个“血”字。其一是江苏金坛人徐血儿,他是著名报人,曾担任《民立报》的主笔和主编,且是宋教仁的挚友;其二便是喻血轮。以血入名,似嫌不祥,徐血儿英年早逝,不知是否犯了此忌。当然这不能一概而论,湖北黄梅人喻血轮同样以血为号,却活了76岁,堪称高寿。尽管他的一生颠簸流离,千磨百折,最终沦落孤岛,客死异乡,然而生于乱世,能得善终,即是至大福气。况且喻血轮之平生,少年投身革命,以笔为枪,中年浮沉宦海,而以文学终老,其在立言一面,纵然难称文豪宗师,却自有其可观之处。  
  喻血轮既名绮情,后作《绮情楼杂记》,可谓名得其所。我最初睹此书名,还以为是《幽梦影》、《浮生六记》一类著作,读后才知书中内容全是“硬通货”,其笔底龙蛇,质直浑厚,波澜老成,一字一句,一腔热血,一腔忧愤,洒向沦陷的故土与家国。文字背后,甚至还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别忘了,喻血轮不仅是才子,是言情小说大家,还是强项的报人,是敢言的志士,当年曾对抗强权,报道惨案之真相,差点命丧于军阀之手。可想而知,在乱世浮沉数十年,心中若无一股硬气,恐怕早已随风摇落,化作炮灰。其于晚年,风雨之夕,写儿女悲欢离合,英雄扰攘纠纷,成此《绮情楼杂记》,足以说明那一份抱负与幽思,依旧在沧桑的肺腑激荡不息。
  《绮情楼杂记》的体例,应属历史笔记。誉者称其有《世说新语》之遗风,我们只能善意理解为宣传言论。相比之下,喻血轮《绮情楼杂记》更近于《世载堂杂忆》之流。其中大多笔记,所写的名人,所记的史事,作者并不亲近,亦未亲历,他之记述成文,或闻之友人,或阅之报章,或传之街巷。这样一来,与历史真相的距离,必定就越来越遥远。譬如《张佩纶一诗缔良缘》一则,写张佩纶读到李鸿章幼女李经璹吟咏马关战事的诗,涕泪横流,忽然跪下向李鸿章求亲,这显然是误听了野狐禅,以至以讹传讹。因为张佩纶骄狂则已,却并不冒昧,如此唐突的事,他断然做不出来,更何况他当时乃是白衣之身,寄人篱下,更需时时谨言慎行。  
  喻血轮写《绮情楼杂记》那年,已经60岁,且随蒋氏父子逃亡台湾,身为逋客,回望家国,山川琳琅,日月光华,却似梦中旧物。按说,其笔下应该风雨苍茫,悲声不绝如缕。然而,喻血轮如老骥伏枥,依旧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故国之思,黍离之悲,在喻氏笔下,却化作坚忍一心、发扬蹈厉的风雷之气,跃然纸上,直击我的眼目,以至我读其中章节,竟有泪涔涔。这莫非是一种心疾吗?如喻血轮所写的北京某乞丐,徜徉街市,或歌或哭,一日登陶然亭,援笔题诗于壁上:“为感浮生亦太劳,可怜无地处英豪。伤心未是中原事,犹向狂流着一篙。”“此衷苦况向谁说,欲哭还歌泪几行。为问诸公心丧否?狂人犹自笑人狂。”
  对喻血轮而言,伤心最是中原事,欲哭还歌泪千行。
  (《绮情楼杂记》,喻血轮著,眉睫编注,中国长安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上一篇:外婆的后园
下一篇:邱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