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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后园

2011-01-18 17:06:42   作者:创新2009   来源:www.cxsdw.com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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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海阳/孙文华

  上世纪60年代,外婆家的老宅坐落在胶州城西柳街的最西端,也就是城乡结合部的那一块儿。外婆家有八间瓦顶的正房。东山墙与院墙之间有个夹道儿,从那儿穿过,便进了后园。园子很大,接近一亩地,它曾给我的童年带来无穷的乐趣。
  园子的东边,有三棵泡桐树,十几米高,一抱来粗。春天开紫花,站在树下能闻到淡淡的香味。遇到风雨天,梧桐花便会刮落下来。我尝过小花杯里的水珠儿,甜甜的。夏天在树底下能寻到蝉猴,在灶火里烧着吃特别香;留着它变知了也挺好玩,刚变出来的知了是粉绿色,肥肥嫩嫩,让人爱怜。树干上吸附着小蜗牛,还有整日爬上爬下忙个不停的大个儿黑蚂蚁。如果用舌尖舔舔蚂蚁的屁股,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蚁酸,一种最简单的有机酸。
  北墙根栽了一溜桑树,高过了墙头,像一道鲜亮的大屏风。嫩桑叶儿被外婆和小姨摘了喂蚕宝宝,我经常跟在她们的身后忙中添乱。我喜欢听蚕宝宝晚上吃桑叶的沙沙声,仿佛黑暗里正下着小雨儿。我更爱看蚕宝宝怎样做茧,这时的它宝玉般通体透明,扭动着身躯不停地吐丝,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最终将自己关在了一个洁白的椭圆形小屋里。“作茧自缚”的成语大概就是由此而来吧。小姨是街道厂的刺绣工,她告诉我漂亮的绸缎就是用茧丝制成。我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奥妙。树上的桑椹是被我盯着长大的,由绿渐红,然后变紫。刚发红的时候我便开始摘了解馋,那时不熟,是酸的。等到桑椹变紫,我就爬到树上大吃特吃起来,弄得手和嘴像搽了紫药水儿。
  紧挨着西墙的是一大架子葡萄,西北角则有一棵傻呆呆的老杏树。我不大到葡萄架下玩,因为我讨厌“葡萄狗子”——一种看了让人恶心的大绿虫子。不过,冬天我还是很乐意到那里去的。上午的阳光最先把那里晒暖了,个子很高的外公便领着我在那一带转悠,当然是为了晒一晒太阳。有时会发现遗留在藤上的几颗葡萄,已经被晒干了。摘下来擦掉暴土,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居然还真有点葡萄味儿。但是皮多肉少,决不可与新疆葡萄干相提并论。西北角也不常去。因为那棵老杏树总共也没结过几个酸杏,而且树的近前有一眼水井。水井很深,井台上架着轳辘,外婆不让过去,说那儿危险。其实我还是偷着去过,趴在井沿上往下看,黑古隆冬,让人发瘆。往井里丢下一粒石子,好一会儿才能听到回声。
  南边便是正房的屋后,那附近什么也不栽,否则会影响房子的通风和采光。
  园子的中间部分是用来种菜的。种的最多的是韭菜、土豆、萝卜和大白菜,有时也种点芫荽、生姜和大蒜之类。种菜既是为了自己吃,也是为了补贴家用。吃不了的菜便被外公拿到集市上卖掉。我喜欢跟着外公去卖菜,一是街市上有许多新鲜事可看,二是每次赶集总会得到额外的奖赏——或是几颗糖果,或是在地摊上看一本小人书。种菜主要是外公的事,什么季节种什么菜全由他说了算。没什么好玩的时候,我也会帮着他薅薅杂草,或捉几只害虫。小小的心里总盼着菜蔬快点长,长大了就可以收获,收获了就可以拿到城里的集市上去卖,到时我就可以跟着外公上街赶集并得到新的奖赏。
  六岁的时候,我该回到父母身边上学了。从此便离开了胶州,离开了外婆,离开了外婆的后园。
  再后来,也就是80年代的初期,听说外婆的房子和后园都被酒厂买走了,因为那家厂子要扩大生产规模。至此,外婆的后园便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外婆和外公如今已不在人世,但他们和那个园子仍在我的记忆中鲜活着。至于那家酒厂生产的酒,我从来没有喝过。如果有此口福的话,我肯定会从中品出些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