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济南/洪 波
像查令十字街84号——那家伦敦的旧书店成为世界爱书人的一个暗号一样(这个世界级别的暗号,也只不过30年),20号,在小小的青州城竟也快20年了,已经成为当地文学爱好者沙龙的一个符号。我没统计过有多少人从20号走出,反正我是一个从外省来,一头栽进去,然后因为生计问题又走出去,而今仍与之藕断丝连的成员。其实,我也没有统计过20号具体历时多少年,反正我第一次参加20号聚会迄今已经十五六年了。那时候,二十几岁的我还不谙世事,懵懂而勇敢。我也没有统计过到底有多少人怀着未圆的梦,为20号提供聚会的场所,反正我亲身经历的就有云河的杏林春制药厂,相当长的时间,又有荷花桥熹园茶社,至少也五六年吧。
丑小鸭
某年某月的一个20号,杨如雪领我来到这个文学沙龙。
那是还在受迫害的时候,我按照《青州日报》上的文学培训班地址,找到了杨如雪。她把我带到杏林春制药厂张文阁先生那里,见到了耿春元、张国钟两位老师。听了我的诉苦,张国钟当场骂了娘。我第一次见识文人的粗鲁,感激之至。张文阁却笑了,拿出好茶,讲了一个与我类似却比我惨烈得多的真实故事,并送我四字箴言:笑对人生。与张国钟的义愤和张文阁的睿智不同,耿春元说,以后就好了,20号来这里吧。这句话再度点燃了我的文学梦,“穷途末路”的我给这一天取名叫“盼头”、“止痛剂”。
每个20号,我都怯生生地递上自己的作品。终于,陈沛先生在《青州日报》发表了我的第一篇散文《生命之歌》。数年后,时任青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王效友在北关居委会的编辑部里读了一篇散文后递给雷素芳说:“这篇散文谁写的?真美。”——《青州文学》终于也有了我的名字。后来我写了《流浪歌》,孙贵颂单独打电话说,你的语言有可塑性,不过总想在一篇文章说很多东西,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这会因驾驭不了而凌乱,你的《流浪歌》可以分成三篇。按他所说,又有了《流浪歌》、《家园梦》和《离家的孩子》。
史鑫有时组织我们去徐晓宏的宿舍吃饭。徐晓宏穿着一个有好多小洞的背心站在液化气前给我们炒菜。他们俩都会弹吉他唱歌,让我也弹,而我僵硬的手指,只能找到都来米法索拉西,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了。也是从此,生活的琴从暗哑中被重新弹奏起来。直到现在,我还总能想起雷素芳背着一个傣族少数民族的布包到我的梦罗兰制衣,从布包里掏出新出炉的《青州文学》,经常言及“稿子”、“校对”、“编辑部”等。与她谈话,简直是一种享受,不敢说,不会说,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不过,一个向往和梦想,却悄悄萌生了。
布谷鸟
20号最令我感动的就是这些新作者。他们像一只只布谷鸟,唱着布谷!布谷!催人勤奋耕耘。他们现在的样子彷如以前的我。
2010年11月20日,我坐在门口,二三十人围着耿老师听他讲话。刹那间,我被这些小学生般虔诚的背影感动了。耿老师戛然而止时,场面安静极了,每个人跃跃欲试,却又怕自己说不好。这样羞怯着、不安着,完成了对文学的一次顶礼膜拜,一次无声的敬礼。他们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明亮的东西,像《墙上的黑点》触动我穿过无数个20号回到往昔的某一个20号,又被现场的窃窃私语拉回。
近几期新作者的文章颇多。张缓的《女人的猜想》细致入微,将那个庸常幸福、敏感而爱意浓浓的女人留在读者心中;张钰华的《槐花雨》清淡而有韵致,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看到槐花雨,沉浸其中,不由想起贾平凹的“让雨淋着”,转而“我也站着不动,让槐花雨淋着”;邱玉武的《感悟·情思》将生活中遇见的灵感捉住,将自己与家庭、小城联袂推出,唤起读者一丝丝遥远又亲切的记忆;刘玮的《花开的声音》如花似锦,清扬飘荡,想必已在暗处修炼多年了;李爱国的《童年夏日记忆》有很多没有道出的关于童年的诗意的怀想,悠远的,怀恋的,童谣一般温馨而美好;彭红投来六篇稿件,第一次投稿就这样喷涌,很是可喜。
白天鹅
20号之初,就有《青州日报》副刊作信托,一度又有《青州日报》副刊和《青州文学》杂志两个阵地,现在则主要靠《青州文学》了。期间,有的人来了,有的人退了,有的人一直不走,有的人赚大了,有的人更穷苦了,有的人“迷途知返”、“痛改前非”了。如此种种,数算着,竟快20年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成为作家,并不是每个人都以与20号有染而自豪,不过我是深以为荣的,这种感觉不就是白天鹅吗?
以前,我真希望自己做一名文学编辑,业余读书写作,希望采访全国性会议和文坛重量级人物,这样,我接触的就都与文学有关了。有一阵子心里长草,想辞掉工作,专门写作,我给耿春元、陈沛、孙贵颂三位老师发信息。耿春元和陈沛老师说,要慎重!文学是重要的,但一定要考虑自己的生存现状。孙贵颂老师从潍坊打电话说,要考虑生存,当你的稿费达到每年2万以上才可以考虑这样做。我明白了,文学是奢侈的,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除了文学,我们还有很多,“但面对文学,除了真诚,我们还有什么?”
我不再惧怕去做文字先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机会,去了报社、杂志社。几年实践证明,这是可行的,只要心里怀揣写作的梦,条条大路通罗马。作为家庭之一员,有责任把人生经营好,自甘清贫、寂寞不是不好,只是生活一种。
我的人生晚起步10年,但梦想终于起飞了。是20号给了我向前走的信心和力量。我相信,新作者的未来会比我好,当他们成为文学大家的时候,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是否也会如我这般,忆起那个穿过文学生涯的20号车厢?梦呓般地想:哦,今天是2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