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小学暑假期间,我有幸随舅舅出海捕鱼。
黄河的故道,像脐带,弯弯曲曲深入大陆腹地,吸允着内地深处的宁静和稳固。这儿是渔民温馨的港湾,是渔民出行前积蓄勇气和希望的源泉,是渔民满载丰收的喜悦翘首盼归的福地,一个名字叫做刁口的地方。
渔船终于起航了,伴随着机器马达的轰鸣,依着故道的蜿蜒,缓缓驶向渤海湾。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心儿早已攀到船的最高处,把眼光释放的更加遥远。
船渐行渐远,水道渐行渐宽,入海口就像一支巨大的喇叭,把船儿轻轻地吹出岸线,吹向大海蔚蓝色的怀抱。
天色将晚,西沉的太阳,最终被大海的边际吞没。天空的帷幕连同海面由蔚蓝慢慢吸纳成一色。起初的界限分明,随着傍晚的暮色来临,而变得模糊不清。此刻我方记起,这四周的岸到底该有多远?茫茫水域到处蔓延着空寂,放眼望去,水面幽静而神秘。海如一面圆圆的镜子伸展而去,这船该为这圆的中心了,而我的心变成了这圆心的顶点。就像一支巨大的圆规,一只脚针插入我的心,另一支脚迈向海天交汇的远方,轻轻地划了一个神秘的圈。那边越是遥远,这边的心便被扎的越深。水平如镜,可我追寻的目光始终辨不清海水的深度。早已习惯了贴近地面,面对茫茫水域,我的心开始迷茫的失魂落魄。这心可往哪儿依靠,是这船,而这船就如一枚漂泊的树叶,我只是这树叶上的一粒尘埃,这树叶尚且难保,而我这无法粘连的尘埃该如何自存。
我懂的海上的规矩,忌讳的话语不允许露出半句,只有在心间默默祈祷上帝。此刻,所有我所面临的,都该是我的依靠,这漂泊的船,这船上我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都该是我的亲人了。
舅舅看出了我的心事,冲我露出会心的微笑,是在无言的鼓励。吃过晚饭,他便安顿我住进了一处休息仓,一张床,一张桌子,靠近船帮一块不大的玻璃视窗。一天的奔波劳顿,也到促使我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随着一声炸雷,我的梦在摇晃中惊醒。一道激烈的闪电划过眼帘,而后浓浓的黑夜又深深地包围了我。又一道闪电,船儿摇动的频率慢慢加快,耳边隐隐传来仓外海风的呼啸,一波一波,涌动着层层涛声。整条船摇晃的就如我激情起伏的秋千。伴随着风声、雨声击打的音律由稀而密,由弱而强,各种节奏交响辉映,不容你辨明,你已汗如雨下。我靠近船帮的身躯明显感到了巨浪击打船体的声音,就像巨人挥动的大锤,框框作响,一锤重似一锤,船在颤抖,我在颤抖,眼睛在颤抖。透过视窗,透过窗外激越的闪电,我看到了,船儿真的成了一片树叶,一会儿落入浪谷,头顶上的巨浪翻卷而来,一会儿送入浪尖,我看到了浪谷可怕的深度,就像巨兽张开的大口,等你陷入它的嘴巴,它便倾吞而下。
船外狂风大作,船内我的心已翻江倒海;船外大雨倾盆,船内我已是大汗淋漓,我童稚的生命感到了恐惧。此时,我的生命该栓向谁,这儿前不靠岸,后也摸不到边沿。
我的心里不免后悔起来,真够倒霉,“风暴子”偏偏让我碰到了。我的童年,我的欢乐的童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父母的疼爱,哥姐的袒护,小朋友开心的游戏——。所有美好的记忆我都要拿出,让我好好的回味,在我仅存的凝聚的时间里,即便我万分的不情愿,我美丽的生命就要被大海吞没。
一切都晚了,我瘫软地依靠在船帮,等待哪一个无情的巨浪把我掀入海底,咸涩的海水纷纷涌入我的喉咙、鼻孔、耳朵、眼睛——,涌入所有我所依赖的器官,尤其我的嘴,容不得喘一口气,便一股脑儿,将我的体内灌满,就像吹了气的肥猪,飘荡在海面,任凭海浪把我漂向何方,或是被鲨鱼一口一口把我噬净,不留一丝的骨肉,只有我的灵魂,飘向高空,急切地辨明海岸的方向,依然要飘回,回到我的家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不知何时,泪已在惊恐的眸中涌出。雨啊,你就无情的下;风啊,你就无情的吹;浪啊,你就无情地打。反正谁也看不到,只有老天爷淡漠地看着我,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那就让我哭个够,不用声音,只有决堤的泪水,滔滔涌来——。
闪电,就像狰狞的野兽,呲牙咧嘴,变幻着模样,用一次次的霹雳击垮我的意志,用一次次的激光摧毁我的视线,麻木我四通八达的感知。
我的目光无奈的搁置在小窗,任凭窗外的风吹雨打。猛然,透过煞白的闪电,我看到了船上舅舅和船员在雨中出没的身影。在风浪的摇曳里,他们又登上了更小的木筏,冲着布网的地方,在海浪的起伏里驶去。是该收鱼的时候了,他们的捕鱼方式非常简单,在浅海大陆架上布好一排排木桩,再在桩上面挂好网,利用涨潮落潮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就完成了原始而简单的捕鱼作业。在浪涛间,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小舟游弋的是那么的矫健,没有一丝的慌乱,他们的动作跟海浪传递的节奏是那么的协调,举手投足都是一曲合拍的旋律,在大海的琴弦里流动。此时,风、雨、雷、电、浪和小船,以及小船上的人,都是一组浑然一体的大合唱,缺一不可,他们在唱生命的旋律,在唱丰收的歌谣,在唱生生不息、奋斗不止的壮歌。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切的恐惧都烟消云散。这不是梦幻,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我的心也开始在船儿飘动的起伏里寻到了清晰的节奏,有了节奏,有了和谐,便有了安全感。此时大海就像流动的土地,漂泊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安全。
你听说了“晕船”,可你听说过“晕地”吗?在海上漂泊很久的人,到了平坦的陆地,该要不适应了,深一脚,浅一脚,整个大地就像在飘荡,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伴随着黎明的到来,阴云风浪都慢慢退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海又展现出了温顺和蔼的样子,把胸怀伸展成一面镜子,任凭你照耀出何种理想的霞光。
舅舅的笑容充满了光彩,倦怠的目光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我问舅舅,船儿还在原处吗?舅舅笑着说,你猜呢,船已经被风吹出了两里地。我顿时明白,抛下的锚,抓住海底,在风浪的推力下,在海底犁出了一道深深地痕。
人的生命,有时真是渺小,在大自然的肆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人的生命,有时还真是伟大,在倔强的心里,只要你珍惜和遵循自然的规律,便会唱响出和谐而又壮美的旋律——(河 源)
黄河的故道,像脐带,弯弯曲曲深入大陆腹地,吸允着内地深处的宁静和稳固。这儿是渔民温馨的港湾,是渔民出行前积蓄勇气和希望的源泉,是渔民满载丰收的喜悦翘首盼归的福地,一个名字叫做刁口的地方。
渔船终于起航了,伴随着机器马达的轰鸣,依着故道的蜿蜒,缓缓驶向渤海湾。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心儿早已攀到船的最高处,把眼光释放的更加遥远。
船渐行渐远,水道渐行渐宽,入海口就像一支巨大的喇叭,把船儿轻轻地吹出岸线,吹向大海蔚蓝色的怀抱。
天色将晚,西沉的太阳,最终被大海的边际吞没。天空的帷幕连同海面由蔚蓝慢慢吸纳成一色。起初的界限分明,随着傍晚的暮色来临,而变得模糊不清。此刻我方记起,这四周的岸到底该有多远?茫茫水域到处蔓延着空寂,放眼望去,水面幽静而神秘。海如一面圆圆的镜子伸展而去,这船该为这圆的中心了,而我的心变成了这圆心的顶点。就像一支巨大的圆规,一只脚针插入我的心,另一支脚迈向海天交汇的远方,轻轻地划了一个神秘的圈。那边越是遥远,这边的心便被扎的越深。水平如镜,可我追寻的目光始终辨不清海水的深度。早已习惯了贴近地面,面对茫茫水域,我的心开始迷茫的失魂落魄。这心可往哪儿依靠,是这船,而这船就如一枚漂泊的树叶,我只是这树叶上的一粒尘埃,这树叶尚且难保,而我这无法粘连的尘埃该如何自存。
我懂的海上的规矩,忌讳的话语不允许露出半句,只有在心间默默祈祷上帝。此刻,所有我所面临的,都该是我的依靠,这漂泊的船,这船上我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都该是我的亲人了。
舅舅看出了我的心事,冲我露出会心的微笑,是在无言的鼓励。吃过晚饭,他便安顿我住进了一处休息仓,一张床,一张桌子,靠近船帮一块不大的玻璃视窗。一天的奔波劳顿,也到促使我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随着一声炸雷,我的梦在摇晃中惊醒。一道激烈的闪电划过眼帘,而后浓浓的黑夜又深深地包围了我。又一道闪电,船儿摇动的频率慢慢加快,耳边隐隐传来仓外海风的呼啸,一波一波,涌动着层层涛声。整条船摇晃的就如我激情起伏的秋千。伴随着风声、雨声击打的音律由稀而密,由弱而强,各种节奏交响辉映,不容你辨明,你已汗如雨下。我靠近船帮的身躯明显感到了巨浪击打船体的声音,就像巨人挥动的大锤,框框作响,一锤重似一锤,船在颤抖,我在颤抖,眼睛在颤抖。透过视窗,透过窗外激越的闪电,我看到了,船儿真的成了一片树叶,一会儿落入浪谷,头顶上的巨浪翻卷而来,一会儿送入浪尖,我看到了浪谷可怕的深度,就像巨兽张开的大口,等你陷入它的嘴巴,它便倾吞而下。
船外狂风大作,船内我的心已翻江倒海;船外大雨倾盆,船内我已是大汗淋漓,我童稚的生命感到了恐惧。此时,我的生命该栓向谁,这儿前不靠岸,后也摸不到边沿。
我的心里不免后悔起来,真够倒霉,“风暴子”偏偏让我碰到了。我的童年,我的欢乐的童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父母的疼爱,哥姐的袒护,小朋友开心的游戏——。所有美好的记忆我都要拿出,让我好好的回味,在我仅存的凝聚的时间里,即便我万分的不情愿,我美丽的生命就要被大海吞没。
一切都晚了,我瘫软地依靠在船帮,等待哪一个无情的巨浪把我掀入海底,咸涩的海水纷纷涌入我的喉咙、鼻孔、耳朵、眼睛——,涌入所有我所依赖的器官,尤其我的嘴,容不得喘一口气,便一股脑儿,将我的体内灌满,就像吹了气的肥猪,飘荡在海面,任凭海浪把我漂向何方,或是被鲨鱼一口一口把我噬净,不留一丝的骨肉,只有我的灵魂,飘向高空,急切地辨明海岸的方向,依然要飘回,回到我的家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不知何时,泪已在惊恐的眸中涌出。雨啊,你就无情的下;风啊,你就无情的吹;浪啊,你就无情地打。反正谁也看不到,只有老天爷淡漠地看着我,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那就让我哭个够,不用声音,只有决堤的泪水,滔滔涌来——。
闪电,就像狰狞的野兽,呲牙咧嘴,变幻着模样,用一次次的霹雳击垮我的意志,用一次次的激光摧毁我的视线,麻木我四通八达的感知。
我的目光无奈的搁置在小窗,任凭窗外的风吹雨打。猛然,透过煞白的闪电,我看到了船上舅舅和船员在雨中出没的身影。在风浪的摇曳里,他们又登上了更小的木筏,冲着布网的地方,在海浪的起伏里驶去。是该收鱼的时候了,他们的捕鱼方式非常简单,在浅海大陆架上布好一排排木桩,再在桩上面挂好网,利用涨潮落潮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就完成了原始而简单的捕鱼作业。在浪涛间,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小舟游弋的是那么的矫健,没有一丝的慌乱,他们的动作跟海浪传递的节奏是那么的协调,举手投足都是一曲合拍的旋律,在大海的琴弦里流动。此时,风、雨、雷、电、浪和小船,以及小船上的人,都是一组浑然一体的大合唱,缺一不可,他们在唱生命的旋律,在唱丰收的歌谣,在唱生生不息、奋斗不止的壮歌。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切的恐惧都烟消云散。这不是梦幻,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我的心也开始在船儿飘动的起伏里寻到了清晰的节奏,有了节奏,有了和谐,便有了安全感。此时大海就像流动的土地,漂泊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安全。
你听说了“晕船”,可你听说过“晕地”吗?在海上漂泊很久的人,到了平坦的陆地,该要不适应了,深一脚,浅一脚,整个大地就像在飘荡,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伴随着黎明的到来,阴云风浪都慢慢退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海又展现出了温顺和蔼的样子,把胸怀伸展成一面镜子,任凭你照耀出何种理想的霞光。
舅舅的笑容充满了光彩,倦怠的目光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我问舅舅,船儿还在原处吗?舅舅笑着说,你猜呢,船已经被风吹出了两里地。我顿时明白,抛下的锚,抓住海底,在风浪的推力下,在海底犁出了一道深深地痕。
人的生命,有时真是渺小,在大自然的肆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人的生命,有时还真是伟大,在倔强的心里,只要你珍惜和遵循自然的规律,便会唱响出和谐而又壮美的旋律——(河 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