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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地瓜面大角子

2012-08-22 01:32:49   作者:本站   来源:www.cxsdw.com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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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一天,我和几位朋友去近郊的一户农家宴饭店商谈生意上的事儿,事先在饭菜安排上我们没有跟老板做任何预约,也没有特意让饭店炒什么菜肴,做什么主食,一切随意,有什么吃什么。然而,就在这个简易的平房饭店里,我们遇到了惊喜:饭店里备有地瓜面大角子。这是远去了快三十年的吃食,猛丁在乡间的小饭店里见到它,我和几位朋友都不由自主地馋涎欲滴。
  地瓜面大角子是北方地区父老乡亲很难忘却的一种家常食物,虽然随着日子的逐渐殷实和富足,它悄无声息地“挥手”远去,但是它在人们渴望温饱的年代里曾经做出的巨大贡献是无法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的。
  清楚地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地瓜面大角子是在乡下最为“光鲜”的时期。晌午,村里家家炉火红,户户炊烟升,掀开锅盖,几乎都是一色的地瓜面大角子。黑油油的面皮,香喷喷的菜馅,浓烈烈的汤汁,每咬一口,都是那么令人惬意陶醉。后晌,星月当空,天井里牛羊鸡鸭已进圈上宿,葡萄架下,爹娘摆下饭桌,几盘瓜面大角子端上来,全家人围坐一起边吃边喝边打谱未来的日子,庄户人家淳朴、厚道、诚信、实在的品德和本性便随着地瓜面大角子的清香弥散扬撒开来。
  母亲是做地瓜面大角子的好手。老人心细手巧,一年四季里她都能弄来好瓜面好菜馅,做工也有讲究,蒸出锅的瓜面大角子口不裂、汤不流、皮不粘,吃起来十分带劲。母亲说,地瓜面大角子谁都能做,但是要看谁做的中用,这里面名堂就大了,想理整好家,想把日子过好,有了这样的念想,你包的瓜面大角子就有味道了。许是母亲对生活有了这样高的理解,她做的瓜面大角子还一度派上了大用场。吃派饭曾经是当年下乡干部亲民、务实、廉洁的一道风景。村里为感激这些“好人”,每每都安排到家里吃母亲做的瓜面大角子。母亲这时便格外用心,不愿意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有年春天,一大早村里就通知说中午有三位乡干部要来家吃派饭,这一回真的难为了母亲。冬春连旱,自留园里和自家的菜窖里没留什么菜,拿什么做瓜面大角子馅?正愁着呢!母亲猛然想起屋东头的几棵榆树正枝叶婆娑、榆钱飘摇。她灵机一动,找来长杆,敲打了一篓子嫩榆钱。烧开水,稍一漂烫,沥干撒盐,拌上八角茴香,淋上小磨香油,一铜盆榆钱馅蒸了满满两锅地瓜面大角子。参加村里抗旱的乡干部边吃边夸赞母亲,说母亲会粗粮细做,会打理清苦日子。
  其实,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乡下操持家务的妇女做地瓜面大角子都有一手。心细的,早在上年冬里就留好了来年一年的地瓜干,一些不太讲究的,做大角子前,随便从囤子里掏几捧地瓜干上碾碾成面就是了。馅料随季节而定,什么韭菜、萝卜、白菜,抑或野生的山菜、苦菜、饽饽蒿都成,只是这些不同的馅料大都是素的,加个鸡蛋、切上几撮肥肉的荤馅要挨到过生日或者来个什么节日,为啥?穷呀!
  十八岁的时候,我当兵去了南方,这时恰好改革开放了。在部队的五年间,我曾对地瓜面大角子朝思暮想过,无奈,军营里有纪律,吃什么可不能随着个人的意愿来。当兵第三年的秋天,部队野营拉练到了河南的大别山区,休整时,我在老乡家里见过地瓜面大角子,弯月样的形状与家乡的类似,但是他们在地瓜面中掺加了玉米面和小麦面粉,便觉得不如母亲做的纯正。受纪律约束,我没能亲口品尝,不知其中的馅料是个啥滋味,是素是荤也猜不出来。老乡很朴实,说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家里人、村里人不再光吃地瓜面做的大角子了。
  当完兵,我返乡进城当了工人。这个时候,地瓜面大角子就很少见了。城里繁忙的小吃摊、大排档,以及酒楼食肆里,乡下的庄户人家,几乎都见不到地瓜面大角子的踪影了。有一次,我跟母亲提起说很馋早年的地瓜面大角子,年迈的母亲有几分惊奇,说都啥时候了,还惦记着黑不溜秋的地瓜面大角子,这种吃食早被白面包子替代了。不过,母亲到底是个有心人,过了不几天,她竟打手机让我回家品尝她快三十年未做的地瓜面大角子。吃时,母亲念叨好几遍,问我还是当年那个味儿吗?听着母亲的问话,我心里倒生出几分酸楚。
  一种曾一度成为庄户人家赖以糊口的主要吃食,随着岁月的更替,如今却悄然离去,且渐行渐远,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奇怪。生活是一段段行程,我们都被推赶着,一路前行。有些东西被我们丢下了,有些东西丢下了我们,而有些东西却不是我们所能够左右的,正如这曾经给人们以温饱的地瓜面大角子,它的远去是时代前行的结果,我们无法抗拒这个现实,于是,舍弃便成为自然。但是,我觉得,为了更新的前程,那些曾经好的或者不太好的记忆,我们都应该铭记在心里才对。(崔启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