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包头/冯传友
赶海是有趣的,海鲜是诱人的。现在想想,就和如今的旅游差不多,走了一次还想走。
我生活的村子离海很近,只有五华里,其间却隔了两个村子。我读书的村子离海更近,也就千八百米吧,其间仅仅隔了一条防风林带。沿着村东大道一直往北走,穿过上下寨,村北就是大海,左边是峭壁陡立的岩石,岩石下是大大小小的石磞(磞:音péng,胶东方言,即礁石),退潮以后,这些石磞就露出了水面;右边往东是一望无际的海滩,往东北看,不远处大海里清晰可见的岛屿就是著名的养马岛了,据说是秦始皇当年养马的地方。养马岛的前两个字,在我们牟平话里却不读yǎngmǎ,而读yǎmēn,连起来就成了“yǎmēn岛”。这在我小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大了以后却发现,这是很有趣的,中国的方言,真是千奇百怪、魅力无穷。
在石磞上,许多赶海的人是来刮海撮子(一种长在石磞上的类似海红的贝类海生物,有指甲大小,黑色),回去喂鸭巴子(鸭子),鸭巴子吃了海撮子蛋壳硬。刮海撮子时,见到退潮时没来得及回到水里的海螺,就顺便捡起来,带回去也是一道小海味。我去赶海,自然是捡海螺,抓螃蟹,有时候也能摸点蛤,如果蛤摸多了,晚上就可以吃面条了。妈妈最会做蛤汤面,因为她从小在海边长大,姥爷年轻时就是渔民。
这里的石磞上大多是香螺,个头不大,黑色,味道鲜美香醇。还有一种雀雀儿,是一种细长的小海螺,煮熟后用牙把雀雀儿屁股咬掉,再反过来用嘴吸大头,海螺肉就到嘴里了。我现在吃螃蟹腿用这种方法,先咬掉螃蟹腿的关节,然后先轻轻吸一头,再反过来吸另一头,螃蟹腿肉就到舌面上,很是轻松,许多城里的朋友见我这种吃法很是奇怪,却怎么也学不会,岂不知,我是打小学下的本事。
捡海螺省事,见到捡就是了,它又没长腿,不会跑。这一般是小孩子赶海的事。抓螃蟹就不同了,要到石磞边上的乱石下面寻找,还得有很高的眼力和技巧。不能选石头太多太大的地方,石头多了,螃蟹可以很轻易地就跑到另一块石头下面;石头太大了,搬不动,等搬开了,螃蟹早跑了。所以要选合适的石头,当选中一块石头后,猛劲一翻,躲藏在下面的螃蟹会急速跑开,这时就需要眼疾手快,动作稍一迟缓,它就会钻到另一块石头下面,有时候还会跑到石磞下面,那样就亏了,没办法再找到它了。
翻石头一般都是石楞子蟹,个头不大,味道却很鲜美。赶一次海,高手一般能抓上二三十个,像我,能抓到十几个就非常不错了,多数情况是仅能抓到几个,然后捡些海螺充数,回去解馋。
到东边海滩赶海的,一般是耙蛤,或者抓沙蟹,也叫沙琪玛,这种小蟹子回去只能用油炸着吃,或者是裹上面炸着吃。但那个时候缺油,谁家又舍得呢?所以很少人去抓它。前几年回乡一次,我幼时的伙伴专门为我做了一次炸小蟹,味道还是那么鲜美,蟹壳还是那特殊的醇香。我问:“你什么时候去抓的啊?”伙伴说:“哪有功夫抓它,是在外面买的。”“现在还有卖这个的。”“嗨,现在什么都成了宝贝了,别说沙蟹了,就连过去沤大粪的海盘缠(海星)都上饭桌卖钱了,这沙蟹能不卖钱吗?”
我们再说蛤。蛤的味道鲜美,可做汤,可吃面,还可煮着吃。在石磞那边翻石头,也能捡到蛤,但数量很少,沙滩上蛤多,专门找蛤的人就用一种特殊的工具,在沙滩上耙。这种工具象锄头,就是锄头儿不一样,是把铁皮做成一个小长方形,有点象脱坯的模具,横着固定在一根木杆上,用这个铁皮在沙上耙,铁皮要锄到沙里一两寸,倒退着走,边耙边听,听到卡拉一声,就是耙到蛤了,你去捡吧,一捡一个准。因为退潮后,蛤就钻到沙子里了,它又钻不深,也就一两寸的地方,可你在沙滩表面是看不见的,只有用这种耙子耙,才能把它们从沙子里耙出来。
赶海回来,妈妈就会做一顿蛤汤面,就着螃蟹,吸着雀雀儿,一顿美餐开始了。这对一年要吃十个月地瓜的我来说,这样的美餐不亚于过大年啊!